《铁屋子\"里的账本》
这世上的事，向来如此：有人要查账，便有人要藏账；有人要\"明镜高悬\"，便有人要\"暗度陈仓\"。
听闻近日有司将\"排摸\"千万人的家私，市井间便如沸水泼油，议论纷纷。这\"排\"字用得极妙，使人想起乡下人用竹匾筛谷，轻的秕糠随风去，重的米粒留筐中。只是如今这竹匾筛的，却是活人的身家性命。
细究起来，此番动作倒也不算突兀。街头的钱庄掌柜早就在茶余饭后嘀咕，说如今市面上\"钱生钱\"的把戏愈演愈烈，有人把铜钱叠成通天塔，有人将银票折作渡人舟。偏生这塔是纸糊的，舟是泥捏的，风浪稍起，便要现出原形。有司此番举动，倒像是给这虚热的灶台泼一瓢冷水——只是这冷水，难免要湿了灶下烧火人的裤脚。
展开剩余70%据闻此番\"排摸\"，要查的不仅是钱袋里的叮当响，连屋檐下的砖瓦、门前的车马都要算个明白。那些平日里在账本上\"画符\"的先生们，如今怕是要对着算盘珠子发怔。有司说要用\"电光火石\"之术（他们称之为\"大数据\"），将千家万户的铜钱串子都捋个分明。这让我想起幼时见过的验尸仵作，也是这般将亡者的五脏六腑——排开查验。
市井小民自然惶惶。张家的婆娘怕人知道她藏在腌菜坛子里的银镯子，李家的汉子忧心祖传的田契要惹祸上身。就连胡同口卖炊饼的王老五，也悄悄把垫桌脚的三块大洋收进了贴肉的荷包。有司信誓旦旦，说决不让\"清风乱翻书\"，可这年头，连清风都带着铜锈味，谁又敢打包票？
倒是那些真正在钱眼里翻跟斗的\"弄潮儿\"，此刻反倒显出几分镇定\"。他们深谙\"水至清则无鱼\"的道理，早将账本上的墨迹涮了又涮。只是不知这番涮洗，能否经得起有司用\"显影药水\"来照？
说来可笑，这世上最怕见光的，往往是最爱在太阳底下招摇的物事。那些金玉其外的楼阁，拆开看，梁柱里爬满了白蚁；那些冠冕堂皇的账目，抖落开，字缝里渗着血丝。如今有司要作\"刮骨疗毒\"状，痛自然是痛的，但长脓的伤口，终究要剜去腐肉才能生新肉。
小民应对之策，倒也直白：该晒的账本早早晒在日头下，该补的税银莫要拖到年关。至于那些真正\"心中有鬼\"的，此刻大约正将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——只是这响声，怕是要惊动隔壁耳聪目明的\"钟馗\"。
暮色渐沉时，见弄堂口几个老者围坐石凳，其中一位捻须道：\"查账本是好事，就怕查账的人自己先成了糊涂账。\"众人哄笑，笑声却像受潮的炮仗，闷闷地散在晚风里。
愿这\"排摸\"真能排去金融街的浊浪，摸出个清平世道。待到秋后算账时，望诸君都能坦荡道一句：此心光明，夫复何言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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